8月13日早上，绵阳市河边镇上游村某乡间公路路口，洪叔送别许蒙三人。停在路口的一辆轿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与洪叔打着招呼。
洪叔：“覃九，换新车啦？”
覃九：“现在不是经常帮一些企业接送客户嘛，之前的车档次不够啊，影响生意，所以就换了。今天正好去双流机场接个客户…”
覃九一边说着话，一边递烟。许蒙三人连忙摆手，表示不会。
…
三人与洪叔告别后，便上了覃九的车，开始向下一站成都进发。
没过几分钟，眼前出现一个很大的水库。
蒙武：“覃哥，这叫什么水库啊？”
覃九：“以前叫上游水库，现在叫银花湖。”
许蒙：“你们看，中间半岛上还有个别墅区呢。你们这里可真富裕啊？”
覃九：“是开发商开发的，都是城里有钱人买来度假或养老住的，跟我们有啥关系。”
车子驶远，三人回望水库，只见大坝上四个白色大字‘上游水库’在晨曦的光芒下特别耀眼…
…
车子很快驶出丘陵地带，在一望无边的成都平原上飞驰。
车载音乐：“太阳出来罗嘞喜洋洋罗郎罗，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上山岗罗郎罗。手里拿把罗来开山斧罗郎罗，不怕虎豹郎郎采光采和豺狼罗郎罗…”
…
上午十一点半，成都望江楼公园门口。
许蒙：“这么快就到了啊，车费多少钱啊？覃哥。”
覃九：“说啥子钱嘛，这不打我脸么？我要收了你们钱，哪还有脸回去见洪军叔啊。再说了，顺路而已，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本来就要去双流机场接人的。”
许蒙：“那你看也快到饭点了，我们请你吃个饭吧？”
覃九：“哎呀，真不用了，我还是早点去机场，客人差不多也快到了。”
…
中午十二点半，三人吃过午饭，便开始游览望江公园。
公园内搭着台子，正在举行文艺表演，三人挤进人群。
主持人：“…，接下来现场所有的朋友不要眨眼睛，看一下是你的眼睛快，还是我们川剧变脸大师的脸谱快？一张张变换无穷的脸谱…”
舞台音乐：“…，急如风快如电，快如电。看看看看看看看变变变，好潇洒，好浪漫，说时不迟那时不慢，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任随你远看近看，前看后看，紧看慢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便是好耍又新鲜…”
…
崇丽阁前。
蒙武：“「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这不就是《联林珍奇》里面林大岫老丈人考他的那副对联吗？我记得不是有下联的么，怎么这里的下联是空着的呢？”
许蒙：“还记得剧中的下联么？”
蒙武：“好像是什么井，什么影来着。”
许蒙：“石哥，你给这小子普及一下吧。”
石文：“望江楼之所以文明全国，就是因为崇丽阁上的这半副对联，因为实在是太难对了，至今也没有令人满意的下联。相传此楼建好后，曾经有一个来自江南的才子到此游玩，当他登上望江楼后，环顾四周，发现美景妙不可言。脚下是蜿蜒的锦江，眼前是无边的美景，不由得兴致勃发，挥笔写下了‘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流千古，江楼千古’，写完后，他还觉得意犹未尽，想接着把下联也写出来，于是就按照自己上联的意境苦思冥想，写了好多下联，却始终与上联不甚吻合，只得把上联题于望江楼上，然后悻悻然的离去。消息传出后，一时间无数的读书人，不管来没来过望江楼，都想把下联对出。可是一百多年过去了，却没有一个能把上联的意境完美的带进下联。所以这本该写下联的木板至今还是空荡荡的。后来，有一个叫李吉玉的人，在什邡的印月井边赏月游玩，偶然间对出了一个下联：‘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影万年，月井万年’，也就是《联林珍奇》中的对句，但是据专家评审，还是不能入选最佳下联。”
蒙武：“为啥呀，我看挺好的啊。”
石文：“主要有两个原因吧，一是流是动态的，影却不是。二是万年和千古有合掌之嫌。”
蒙武：“啥叫合掌啊？”
石文：“合掌指上下联讲同一个意思。具体到这里，上联说江流千古，非常霸气，下联说月影万年，感觉有点重复，没有超出上联。而且江流是大景，月影是小景，就更显得没有上联霸气了。”
蒙武：“那干脆‘月影亿年，月井亿年’呗。”
石文：“哪有这种说法？多别扭啊。”
许蒙：“我倒是有个对句，绝对比出句霸气，不过说出来你们又得说我胡编乱造。”
蒙武：“你就吹吧。”
石文：“你就说吧，别卖关子了。”
许蒙：“还是用月来对，我的对句是「观月岛，观月老，观月岛中观月老，月老几河？月岛几河！」”
石文：“月老，月亮慢慢的变老，对江流感觉还算工整，但是月老几何，月岛几何，也不霸气啊。”
许蒙：“我说的河，不是代数几何的那个何，而是河流的河，河边镇的河。”
蒙武：“月老几河？你真能扯。”
石文若有所悟：“哦，有点意思。”
蒙武：“啥意思啊？别打哑谜啊。”
石文：“你让许蒙说吧。”
许蒙：“人变老是以多少岁，也就是多少个地球年来衡量的，但这个时间单位对于天体来说，简直太渺小了。你说月亮变老该用什么时间单位来衡量呢？”
蒙武：“当然是银河年啦，可是也没有人将银河年叫做‘河’的啊。”
许蒙：“所以，我就来做这个吃螃蟹的人嘛。世上本无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为啥银河年就不能简称为‘河’呢？”
蒙武：“那一河是多少地球年呢？”
石文：“大约2.25-2.5亿年。”
蒙武：“太阳系绕银河系一周要这么久啊。月老几河？月岛几河！是够霸气的哈。那目前月老几河呢？”
许蒙：“地球形成于约四十六亿年前，一银河年按2.3亿年计算的话，地球正好20河。月球约比地球晚形成约五千万年，所以相当于与地球同庚，只小‘两三个月’而已，都正好是弱冠之年啊。”
石文：“你后面对得再好也没用哦。”
许蒙：“为啥呀？”
石文：“世界上没有观月岛这么个古迹和景点啊，有也是现代的人工景观而已。”
许蒙：“所谓的名胜古迹曾经不也是‘现代人工景观’嘛。”
蒙武：“那就再等个几百年，你这个下联就算是工整了。”
许蒙笑着道：“那我可等不起，再过几百年，星星还是那个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你我都早已是‘尘归尘，土归土’啰...”
…
三人又分别游览了武侯祠和杜甫草堂等景点，然后乘高铁赶往重庆。
下午五点半，成都至重庆的高铁上。
列车播放歌曲：“正月里采花无哟花采，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二月间采花花哟正开。三月里桃花红哟似海，四月间葡萄架哟上开…”
…
蒙武查看着手机地图。
许蒙：“你在看啥呢？”
蒙武：“我在看绵阳一带的地图。”
“河边古镇，从来没听说过啊。”
许蒙：“以前应该就是一普通乡镇，出土了东汉说唱俑后才搞起来的特色乡镇而已，街上那些房屋都是新修的仿古建筑。”
石文：“是啊，现在流行搞特色乡镇旅游，各地政府为了当地的旅游业的发展，也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
石文：“你们听说过河下古镇没有？”
蒙武：“当然，我还去过呢。那可是真正的古镇，形成于春秋末期，距今已有约2500年历史了。”
许蒙：“好像是在江苏吧？”
蒙武：“在江苏淮安，位于淮安区西北边陲，属于周恩来故里景区之一。那里有个文楼，好像也有一副对联，只有下联，上联是空着的。下联是‘什么什么南北，什么什么东西啊’，具体忘了，石哥应该知道。”
石文：“「小大姐，上河下，坐北朝南吃东西。」。”
许蒙：“哦，是有这么副绝对。据说，这副上联产生于清朝，几百年来，无人能对，就连纪晓岚来到这里，看了半天也对不出，遂成为‘千古悬联’。”
蒙武：“小大姐是什么意思啊？”
许蒙：“就是当地对女性的一种称呼。”
蒙武：“好奇怪哦，为啥要这么称呼啊？”
许蒙：“这个我就不知道啰。”
蒙武：“石哥知道么？”
石文：“淮安是一座典型的运河城市，早在中唐就被白居易盛赞为‘淮水东南第一州’，到了明清更是掌握着朝廷的经济命脉，与杭州、苏州和扬州齐名。如果说扬州因盐商而富，淮安则因漕运而贵。这里南北交汇，流动人口多，第一次见面估不准年龄，叫错了又尴尬，叫一声‘小大姐’比较保险。大姐听到了‘小’，感觉是在夸自己年轻，小姐听到了‘大’，认为是说自己成熟稳重有大家风范，和现在把女性统称为‘美女、神仙姐姐、小姐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蒙武：“你不是厉害么，你来对上一对啊。”
许蒙：“这个我真对不了，四对反义字，其中三对都表示方位，对句也要融入四对反义字，后三对还得是同一范畴的事物，整句还得自然流畅，这太难了。哎，石哥你既然提起这副对联，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对句？”
石文：“我倒是有个对句，但也不是太工整。”
蒙武：“工不工整先不管，你先说出来我们听听。”
石文：“好吧。我的对句是「新老爷，回符离，翻来覆去思进退。」。”
许蒙：“新老、回离、来去、进退，四对反义字，后三对都是趋向动词。”
蒙武：“离的反义字应该是合吧？”
许蒙：“回指回到某个地方，离指离开某个地方，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反义字。符离是什么地方啊？”
蒙武：“这个我知道，是宿州下面的一个镇，符离集的烧鸡可是全国闻名啊。”
许蒙：“你这地理知识还蛮丰富的嘛。”
蒙武：“你以为我整天看地图是白看的啊。嗯，新老爷是啥意思呢？”
石文：“这里的老爷指进士，清朝的时候，管举人叫爷，管进士叫老爷。”
蒙武：“那新老爷就是指新科进士。”
许蒙：“‘小大姐，上河下，坐北朝南吃东西’，衔接非常自然。而‘新老爷，回符离，翻来覆去思进退’，总感觉前后不搭啊，新科进士回到符离，应该是衣锦还乡、意气风发才对啊，怎么会‘翻来覆去思进退’呢？”
石文：“分析得很有道理，不过我这个对句，不是泛泛而指，而是讲述了历史上一段非常凄美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就是将淮安赞为‘淮水东南第一州’的中唐诗人的代表人物——白居易。”
许蒙：“越说越玄啊。”
蒙武：“我最喜欢听讲故事了，那你就从头到尾讲一下呗。”
…
石文：“符离，因有离山，山下盛产符草而得名。同河下一样，也是千年古镇，同时还是白居易的第二故乡。”
许蒙：“白居易不是山西的吗？”
石文：“白居易祖籍山西，生于河南新郑。11岁时，因避战乱，与母亲一起迁居父亲任官所在地徐州符离，那时候符离还归徐州管辖。正是在符离，白居易遇到了他一生的挚爱——湘灵。湘灵小白居易4岁，活泼可爱，而且还懂些音律，于是两人成了朝夕不离、青梅竹马的玩伴。8年过后，白居易19岁，湘灵15岁，两人情窦初开，开始相恋。白居易出身官宦之家，湘灵只是一个村姑，在那个特别讲究门第的时代，他们之间的爱情注定了不会被理解和祝福，白母在知道这个事情后，是坚决不同意。”
许蒙：“多么老套的剧情啊。”
蒙武：“别打岔！然后呢？”
石文：“的确，这样的剧情是很老套，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男女双方要么屈从家庭的压力，劳燕分飞；要么挣脱世俗束缚，一起远走他乡。可这个事情发生在既孝顺又痴情的白居易身上，可就要了命了。”
“白居易刚开始还以为母亲是怕儿女私情影响了他的学业和功名，于是就把自己对湘灵的感情化作动力，日夜苦读，以至于少年白头。就这样，直到27岁，为了备战科考，白居易独自离开符离，投奔在江南做官的叔父，两年后，终于如愿考上了进士。”
蒙武：“这么晚才考上进士啊？”
许蒙：“你说得轻巧，以为像现在考大学那么好考啊，没听说过‘五十少进士’么？”
石文：“是啊，白居易那一科只取了十七人，而白居易是其中最年轻的。为此他还少有的傲娇了一把，写下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名句。”
蒙武：“写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个谁，多少岁中的进士啊？”
许蒙：“孟郊，好像是46岁吧。”
石文“没错。哎，跑题了，言归正传。考中进士后，白居易满心欢喜的回到符离，跟母亲说自己中了进士，并恳请母亲准许他与湘灵结婚，可是门第观念极重的白母还是坚决不同意，任由白居易磨破嘴皮，就是不松口。白居易心里这个苦啊，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进退两难啊。进吧，前面横着母亲这座大山，怎么也翻不过去；退吧，可是怎么也放不下自己的初恋爱人。”
蒙武：“新老爷，回符离，翻来覆去思进退。说的就是这一段吧？后来怎么样了？”
石文：“十个月后，白居易回到长安，开始漫长的做官生涯。四年后，33岁仍然单身的白居易再次回到符离探亲，29岁的湘灵也依然单身，她还在等他。白居易再次恳请母亲，可是这次白母更绝，直接天天守在白居易身旁，白居易直到临走也没机会与湘灵见面。”
蒙武：“这也太狠了点吧。”
石文：“白居易也很倔强，白母不同意他娶湘灵，他也不同意娶别人，就这么一直耗着。两年后，白居易写下了旷世名篇《长恨歌》。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写的是别人的故事，流的却是自己的眼泪。”
许蒙：“难道白居易一直就这么不结婚？”
石文：“又过了两年，也就是37岁的时候，在白母以死相逼的情况下，白居易最终还是屈服了，娶了同事的妹妹。”
蒙武：“那个时代，37岁的年纪，很多人孙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石文：“是啊。白居易也很坦诚，把自己的这份感情如实的告诉了妻子杨氏：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许蒙：“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石文：“故事到这里还没完呢？”
蒙武：“啊？！还有反转？”
石文：“我也希望有反转啊，可是事实上没有。七年后，44岁的白居易蒙冤被贬江州，途中偶遇正在漂泊的湘灵父女。久别重逢，两人嚎啕大哭。这个时候，白居易才知道，40岁的湘灵仍然孤身一人。”
蒙武：“他可以纳湘灵为妾啊。”
许蒙：“对啊。”
石文：“是啊，这个时候白母已经去世，最大的障碍已经不存在了，可是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走到一起。有人说是因为兵荒马乱，又走散了。我个人认为，应该是白居易有那个意思，但最终湘灵拒绝了。”
蒙武：“为啥呀？”
石文：“因为像他们这种感情，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白居易已经有了妻子，有了儿女，自己要是进入白家，白居易必然冷落杨氏，甚至冷落儿女，这是善良的湘灵不愿意看到的。白居易已经负了自己一生，湘灵不希望他再去辜负另一个女人，所以从重逢的喜悦和激动中冷静下来的湘灵又恢复到心如止水的状态，最终选择了不辞而别。”
“又过了九年，53岁的白居易，在杭州刺史任满赶回京城的途中，再次来到符离。旧地重游，已经没有一处景物是当年的模样。一打听，湘灵也早已不在这里。到此，35年的恋爱长跑，终于以失败画上了句号。”
蒙武：“这白居易可真称得上‘千古第一痴情男’啊”
许蒙：“若非至情至性之人，若非经历过刻骨铭心、痛彻心扉的苦恋，哪里写得出《长恨歌》这样悱恻缠绵的千古绝唱啊。”
…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运行前方到站是重庆北站，请下车的旅客…”
…
- 随机文章
标签 前往丘陵一壶月井之水
